一些营销号,总是无视一个词汇的文化含义,枉自揣测;或是胡乱套用一些根本不合适的出处,只是为了解读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阴谋论。
这就是亲手在破坏我们的传统文化。
如果我们看到了,却不认真分辨,反而“听风就是雨”,继续传播,那可想而知,以后中华传统文化会有多么黑暗的未来。
所谓“用典”,常用于诗歌之中,引用古籍中的故事、词句,可以丰富而含蓄地表达出某些内容和思想。
元妃省亲时,书中关于宝玉写诗时曾有这么一段:
【宝钗转眼瞥见,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他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
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说道: “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
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宝玉道:“‘绿蜡’可有出处?”
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干’,你都忘了不成?”】
绿蜡形容芭蕉,是前人用过的表达,因此宝玉问是否有出处,然后才敢下笔,而断然不会生造。
所以后文才有宝钗笑宝玉“元宵不知‘绿蜡’之典”。
——这就是古典诗词写作时的“用典”。
即所用之字,都不是凭空而来,是可以在以往典籍中找到出处的。
对于今人来说,由于我们对诗词中的典故了解不多,那么就会让我们对于诗词咏叹造成误解与偏差。
再如,第四十九回宝玉与黛玉的对话:
【宝玉笑道:“那《闹简》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难为他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的有趣。是几时接了?你说说我听听。”】
第六十二回:
【探春便覆了一个“人”字。宝钗笑道:“这个‘人’字泛的很。”探春笑道:“添一字,两覆一射也不泛了。”说着,便又说了一个“窗”字。宝钗一想,因见席上有鸡,便射着他是用“鸡窗”“鸡人”二典了,因射了一个“埘”字。探春知他射着,用了“鸡栖于埘”的典,二人一笑,各饮一口门杯。】
对今人来说,探春、宝钗之间的游戏已经难如登天了,这只有对古典文化十分了然于胸的人才可明白其中的奥义。
若不知“鸡窗”出自南朝刘义庆《幽明录》,指“书斋”之意,
“鸡人”则是官名,凡举行大典,则报时以警夜。
恐怕连探春、宝钗各自的谜底都摸不着头脑。
第七十六回,黛玉、湘云联诗,黛玉联了“争饼嘲黄发”,两人就有此对话:
【湘云笑道:“这句不好,是你杜撰,用俗事来难我了。”黛玉笑道:“我说你不曾见过书呢。吃饼是旧典,唐书唐志你看了来再说。”】
湘云不知“吃饼”的典故,说黛玉“杜撰”,黛玉便嘲笑湘云“不曾见过书”。
由此可见,作诗作文如若凭空杜撰,便是要受人口舌的。
这也就不难理解,当宝玉杜撰《古今人物通考》时,给黛玉取名“颦颦”二字时,受到探春的取笑。
当然,诗词作者亦可自创“故典”,但大多是小范围的特定指代,圈内人或懂得其意,但大众范围内是难以理解的。
倘若前人已有了众人皆知的典故可用,再创就没有意义了。
比如第四十二回中,贾母携刘姥姥游大观园,众人事后评议惜春绘大观园时,黛玉讽刺刘姥姥时就说过:
【黛玉笑道:“别的草虫不画罢了,昨儿‘母蝗虫’不画上,岂不缺了典!”】
试想,倘若你是在场人,若对刘姥姥之事一无所知,那黛玉这话的笑点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不过,对于今人来说,“刘姥姥游大观园”常被用来形容乡下人第一次进城,或者是第一次见到大世面,这也是因为这个“典故”已经广为人知。
当然,传统文学中“用典”是很有讲究的,有的作家诗人用的是故事的精华部分,而有的则只取故事中的一小层意思。
❗️❗️❗️但没有人会把整个故事照搬一遍。
❗️更不要说把人物生平抄一遍了。
清人周春在《红楼梦评例》中就曾说过:“看《红楼梦》有不可缺者二。就二者之中,通官话京腔尚易,谙文献典故尤难。”也就是说,倘若我们能对其中的典故熟悉,那么阅读《红楼梦》就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