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菡萏

整天在墙头之间爬来爬去orz
“偶尔不开心的时候就当作快乐正在加载吧。”

【HP官配写手→红楼+魔圆博主】

【人物属于原作者,ooc属于我】

HP:哈金本命/官推(入坑12年)
红楼:入坑原著11年(全员粉/推宝黛cp)
魔法少女小圆(入坑12年):官推
琅琊榜(入坑8年)
名柯:新兰/平和/快青/官推
(入坑12年)
半妖司藤:主推司藤+白英
虹猫蓝兔(入坑17年):虹蓝cp

欢迎来找我唠嗑
一起讨论共同喜欢的cp

为什么曹雪芹不写宝玉与宝钗初见的情节?

“往昔她(黛玉)待宝玉,因为自己没有金锁的事情,总是和宝玉相互"折磨”,如今明白世事美中不足,人一旦求全就难免责备,过去种种苛责自然不该。”

这段写的真好,难怪有“事若求全何所乐”“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之语 


神瑛与绛珠,所以写黛玉见宝玉,不写见通灵宝玉;

金锁与通灵宝玉,所以写宝钗见通灵宝玉,不写宝钗与宝玉初见

薛宝钗bot:

by知乎:夜黑风高大旗飘扬




因为宝钗和宝玉的初见,重要的不是“见面”,而是“见器”。宝钗和宝玉初见,值得一写的不是宝钗和宝玉,而是金锁和通灵宝玉。




第八回金锁比通灵,笔力幽深,始于第三回,贾宝玉一见林黛玉,问:可也有玉没有。林黛玉后来对宝钗生出越代之心——第三十二回林黛玉感慨: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同样笔力始于第三回贾宝玉这一问。这一问,是两人早早埋下芥蒂,若黛玉没有,日后也无人可有,这一问自然无事,他们的缺憾原本就是缺憾,应然谁都不该有的;但试想如果以后来了一个拥有和通灵宝玉是一对的物件的人,林黛玉知道原来这件东西是可以成双成对的,这时候再想起来当初那一问,岂不时时刻刻如芒在背?盖因那一问的逻辑是,贾宝玉在意。贾宝玉在意,就不得不逼的林黛玉在意,就像林黛玉自己想的那样:“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金玉’。”宝、黛二人的求全之毁,同样是这种解释。宝玉一见黛玉,好生面熟,黛玉亦是觉得宝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两个人的前世缘分,已远深厚于别人。这种“眼熟”,是友谊发酵的基石,情感氤氲的催剂,已经难得,需得知足。但宝玉偏生出一些求全之心:他有一个玉,若黛玉也有一个玉,岂不更好?他就问了,黛玉却没有。所以这“求全之心”,就变成了“求全之毁”。贾宝玉的这份在意,在宝钗没出场时,于黛玉讲就是往事一场,坏虽坏,也不必在意。但是宝钗出场了,有一个显而易见是配通灵宝玉的金锁,那黛玉记忆中宝玉的"求全一问”就变得尴尬起来。黛玉对宝钗金锁的在意,是宝玉那一问的阴影,同样也是她的一个“求全之心”。她想让金玉之论发生在宝玉和她之间,因此她忌惮宝钗,时时刻刻以敌视的态度对宝钗。把黛玉和宝玉的求全之毁与黛玉对宝钗的态度联系起来,不是我一个人瞎猜,在小说行文,两次提到宝黛嫌隙,都是置于讨论钗颦关系的语境下,而两次讨论,也是钗颦关系的转折点。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一节,语言尤妙,写:




紫鹃收起燕窝,然后移灯下帘,服侍黛玉睡下。黛玉自在枕上感念宝钗,一时又羡他有母有兄;一回又想宝玉与自己虽素昔和睦,终有嫌疑。又听见窗外竹梢蕉叶之上,雨声淅沥,清寒透幕,不觉又滴下泪来。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睡




如果不明白钗黛关系是与宝黛嫌隙息息相关的,就不会理解为什么这里要提一句黛玉和宝玉素有嫌疑。其实钗黛的金兰之交,实质是林黛玉放弃了她和宝玉相处的那份求全之心。她对宝钗说,往日是我自误了,一当然是指她错看了宝钗,二也是指往昔她待宝玉,因为自己没有金锁的事情,总是和宝玉相互"折磨”,如今明白世事美中不足,人一旦求全就难免责备,过去种种苛责自然不该。




这是写玉钗见面,却写通灵见金锁的第一个好处。玉钗见面和宝黛见面不是一个平行的关系,而是情节递承。“通灵识金锁”这个情节的妙处,必需是在明白宝黛初见为什么写一笔宝玉问黛玉有没有玉之后才能理解。在那一问里,就闪现了宝钗的踪影,宝钗出场虽晚,神魂却早已伴着二玉。玉钗关系和宝黛关系其实泾渭分明的很,写玉钗就是写玉钗,它的笔法和写宝黛时的笔法绝对不同。第三回黛玉说要看玉,因天晚没看,日后再看时,曹公却已不写,这就是原该不写。黛玉只合见贾宝玉,不合见通灵宝玉。其实,连这次写黛玉问通灵宝玉,也不是写黛玉,而是互射宝钗。宝钗不写初见贾宝玉,而写见通灵宝玉,正映黛玉不写见通灵宝玉,而写见贾宝玉。论理就不该有林黛玉和通灵宝玉“的戏份,是以第三回以后,就再没有写林黛玉问通灵宝玉,偶尔提起,也是连带着金锁一起, 是吃“金玉”醋使然。却第八回外,频频写宝钗和通灵宝玉,无论是梅花络,还是射覆,似乎自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在宝钗和通灵宝玉之间。这就是独特的写玉钗笔法,即写金锁和通灵宝玉。




上面说,黛玉在意金玉的逻辑是宝玉在意,听之令人诧异。因为素来舆论喜欢宣传宝玉对宝钗之无情,对金玉姻缘之抗拒,要说实际贾宝玉特别在意金玉,心念宝钗,实在滑稽,但这“滑稽”,依我看,不失有正确性。首先我们知道,贾宝玉问林黛玉可有玉,黛玉无玉,宝玉便摔玉。这个情节品出来的滋味是什么,是贾宝玉要么要"成双成对”,要么就干脆谁也没有,落个干净。也就是,贾宝玉绝不要独他一个,按他的话说,是:“单我有,我就没趣。”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孤独感,亦是贾宝玉的典型心理,在很多地方都有呈现,譬如第十九回袭人假意辞去,宝玉感慨道"“早知道都是要去的,我就不该弄了来。临了剩我一个孤鬼!”。贾宝玉身上值得一提的比较重要的孤独感有两重,一重是人际关系的,它的浅显表征用宝玉的话是:




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




这份孤独感其实是由林黛玉填满。因为林黛玉和他共同养在贾母身边,共同享受独特的待遇,同吃同住,同寝同行。他们紧密,融洽,和睦,胜过一切亲人。这份无与伦比的认同感,经贾宝玉亲口认证,可以直接说明林黛玉在解决贾宝玉人际关系上的孤独感所做出贡献:




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的,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




但贾宝玉的另一层孤独感,林黛玉却解决不了。这份孤独感是器物上的孤独感,也就是通灵宝玉的孤独感。这份孤独感听上去有些荒唐,一个死物有什么孤独感?其实不然。在红楼梦独特的故事背景下,必须要承认,贾宝玉和通灵宝玉在一种高度上,贾宝玉具有他的人格,渴望以人际的伴侣消磨情感的孤独,则通灵宝玉也具有它的“石格”,渴望出现以和它同等的形式存在在天地间的“伴侣”,且这两种“渴望”是平等的,同样强烈,同样急不可耐。实际上,可以把故事这样想:王夫人产下一对双胞胎,一个是以人的形式存在的生灵,就是贾宝玉,一个是以物的形式存在的器灵,就是通灵宝玉,并且这对双胞胎比全天下所有双胞胎都水乳交融,因为他们是“一加一等于一”,彼此相互完整,因此彼此相互影响。通灵宝玉的孤独感当然是金锁来填满,因此通灵宝玉影响的贾宝玉,当然就在意起薛宝钗了。这就是宿命。很多人喜欢讲,通灵宝玉是胎里带来,金锁是后天造成,因此不搭,这是着了皮相的虚妄。通灵宝玉的制造起点,不是在王夫人的肚子里,而是青埂峰下茫茫大士的手里,它是和尚神通的产物。在王夫人肚子里待着的岁月,本质与产出后没有什么区别,人类对母体有眷恋,自认母体独特,对石头来讲,不过是种经历罢了。它的石生两段,转折点在和尚将之变幻镌文。对金锁来讲,它的意义同样产生于和尚赠与铭文之时,它同样是和尚神通的产物。所以通灵宝玉和金锁的起点是一样的,这就是天缘。




林黛玉补足了贾宝玉的孤独感,所以写法是“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即以人的本身享有的待遇——来自至高亲属的怜爱来表明。金锁补足了通灵宝玉的孤独感,写法则是“元春所赐的东西独,宝钗与宝玉一样”,即以人所拥有的物的对称——来自另一种至高的意旨来达成,脂砚斋所谓"金姑玉郎,是这样写法”。这同样是我第三段说的“写玉钗就是写玉钗,它的笔法和写宝黛时的笔法绝对不同”的一个例证。这种处处不同又处处齐平的写法,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意味深远,构思精妙。




由玉钗和宝黛对比而进行探讨的部分到此结束,接下来只收拾玉钗部分。金玉在前八十回其实是暗线,让人觉得存在感强也只是林黛玉频频提起,其实质不过是木石线的点缀。然若单论只写金玉情感的部分,虽笔法朦胧错落,散碎婉蓄,然笔力精彩,含英咀华,让人追味。贾宝玉问可也有玉时,是想象不到该和他的玉成双结对的东西是什么,因此只能类推,“或也是玉"?这是贾宝玉的可笑之处,一当然指他诉诸对象错误,竟问林黛玉有玉否,二也是他诉诸标的错误,实不该“问玉”。他的玉不过也只是块石头罢了,不论材质,其价值恐是在上面还有许多字迹,是以红楼梦多次写玉,必提字迹。冷子兴提玉上字迹,林黛玉提玉上字迹,却迟迟不点到底是何字迹,至第八回才于宝钗眼中表明,这同样是种蓄力,第八回金玉见面的写法妙处就是全由蓄力而成,因此格外热闹,此热闹法详见回末脂砚斋章评,这里概不详述。故宝玉实在想诉诸,也应当是寻求镌文相当,而这里的确有些小心思。和尚在通灵宝玉上采用的文字,是篆文,而让金锁铭刻的,也是篆文。盖篆,撰也,古今一梦尽荒唐。二则通灵宝玉之仙寿恒昌,金锁之芳龄永继,也很有意思。要说吉祥话,何话不能说?平安喜乐,健康团圆,富贵如意。偏偏一个求长生,一个求不老,且言语夸张,连皇帝的万岁万万岁对比都显得含蓄、实际。再则金玉关乎姻缘,要篆刻此类物件,尽是合昏、鸳鸯等到处的好意象可用,怎么上面的篆文偏偏一股寻仙访道的味?其实,换个角度想,“恒昌”和“永继”倒不一定说宝玉和宝钗,而是指通灵宝玉和金锁加诸其身的金石之质,这是一种多维度的象征,不在于肉身,而是精神不朽。金玉的本质是金石,所以金玉良缘的内涵,也根本不是什么世俗的美满、富贵的联袂等刻意将之肤浅化,平庸化的老调子,而是一种代表人类亘古不变的精神,这种精神不朽如金石。我过往喜欢在玉钗关系里找两个维度解释其变化,其一是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这时候是个人的踌躇满志,宝玉求价,宝钗待飞;其二是好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这时候是个人的落寞失意,在盛衰兴亡的更替下,金将败于运道,玉将哀于时机。这两个纬度,其实就是红楼梦的所有故事: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红楼梦的结尾是一片萧瑟: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是死寂的世界,一个盛衰的周期完结了,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还有第三个纬度,“仙寿恒昌和芳龄永继”,金虽无彩而犹存,玉虽不光却仍在,他们记录一切荣誉和痛苦,告诉世世代代的人他们的故事。这就是金玉相成的本质:看遍繁华,历经凄凉,返璞归真,以成不朽。宝玉终归大荒,宝钗时尽三劫,可是金与石却将千亿纪地存在,直到世界毁灭,宇宙消失,并且那毁灭消失的时刻,也正应着玉钗故事的旨意:繁华瞬息万变,究竟到头成空。想到此种天命不可违,不禁令人潸然。





评论
热度 ( 566 )
  1. 共4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冬日菡萏 | Powered by LOFTER